作者：华商韬略｜华商名人堂 陈光
过去的1年间，周亚辉在资本市场豪掷33亿，平均每个月至少有一单重磅投资。从全球最大的同性社交软件Grindr，到世界领先的浏览器企业Opera，其接连不断的大手笔夺人眼球却备受质疑——因为从表面上看，这些投资和其主业游戏并没有什么关联。
这位让人“看不懂”的新晋互联网明星，其狂飙突进的背后，是怎样的宏图与雄心？
【一】创业与煎熬
2003年，周亚辉“窝在”五道口的一个两居室里，一张接一张地帮别人刻光盘，他问自己：堂堂清华大学的硕士生，做这些事情值得吗？彼时，他已经在创业路上熬了4年，激情几乎磨灭殆尽。
在此之前，周亚辉从没有遇到过如此挫折。他1977年出生于云南丽江，在阳光和飞云下长大。离开家乡前，他的经历就像脚下的土地一样干净。“我所受的家庭教育、社会教育都比较单纯，对社会的理解也比较简单，没经历过太复杂的东西。”他说。
1999年，周亚辉考上了清华大学精密仪器专业的硕士生，北京五彩斑斓的生活让他大开眼界，媒体上开始发酵的财富神话则让他怦然心动。是年，清华大学出台了一个扶持学生创业的政策，先后有近20人暂停学业外出创业。周亚辉听闻后毅然决定休学，加入致富的军团。
拿着清华科技园给的50万元创业资本，周亚辉办了一个原创的动漫网站，起名“火神网”。他的网站有点当下社交网站的雏形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展示空间，可以沟通交流。
虽然创意和想法很美，但周亚辉做起来才发现没那么美。那个年头，原创的动漫资源很少，火神网的流量一直上不去，收入很少，更没有融资。周亚辉文艺得形容当时的状况：“任何一个事情，开始大都繁花似锦，接下来就是冷暖自知。”
为了生存，他不得不放弃高大上的理想，接一些下里巴人的普通活儿，动画广告的外包、做小型网站、刻录多媒体光盘……什么能拿到钱，他就做什么。1年的冲动期过后，他和创业小团队进入“瞎碰”的状态，压根没有目标和计划。
如此撑了两年，账上的钱快烧光了。只剩10万元时，周亚辉退掉了清华科技园附近的办公室，在五道口租了一个月租2000元的两居室。一段时间内，他每顿都吃蛋炒饭，因为它最便宜，只要3块钱。
“如果人生可以重来，我肯定不会在那时候创业。”周亚辉说：“大学生创业是木枪打仗，你打别人不疼，别人一枪就把你打死了。”事实如其所言，据华商韬略|华商名人堂（微信公众号：hstl8888）观察：清华那批政策推出来的天之骄子们，在创业路上全军覆没。
【二】再次“上路”
2004年初，周亚辉决定放下离开校园时与骄傲和身段，回学校继续念书。反省之前的创业失败，周亚辉认为主要原因是“什么都不懂，搞互联网还不懂互联网技术”。他拿到硕士学位后，他听人说千橡互动的技术高手特别多，便投奔这家公司取经。
在相对成熟的企业体系里，周亚辉很快展现了其高材生的聪明才智。2005年11月入职千橡互动，没多久他便坐到了总监的位置，负责集团新业务的拓展。
在千橡互动，周亚辉的收获很大，他说自己“想明白了很多问题”，积累了大量企业运作的经验。而最大的收获，则是和陈一舟成了好朋友。
陈一舟比周亚辉大8岁，是个老“海归”。周亚辉还在读书时，陈一舟已经名震中国互联网。将“ChinaRen”社区卖给搜狐后，陈一舟创立了千橡互动，发展多个互联网产业，显赫一时的猫扑社区便是其旗下产业之一。
陈一舟告诉周亚辉：中国第一批互联网创业很容易，到处都是空地，大家各自选一块发展就行。但如今互联网创业很难，因为到处都是城市，找不到空地。想要成功，必须找个小地方，打败对手，慢慢经营发展成村镇。
当时陈一舟押宝的“小地方”是虚拟社交，他并购了校内网（人人网），又将这家企业带上纳斯达克。
“陈一舟是我的导师，没有他就没有我。”周亚辉说。直到今天，在经历了人人网的失败后，他仍觉得陈一舟是世界互联网最具眼界的企业家之一，因为其投资的SoFi公司，未来必将成为美国最成功的互联网企业。
得到陈一舟的倾囊相授，周亚辉决定再次创业。他四处找“空地”，发现普遍机会很小。前后考虑了1年的时间，2008年，周亚辉决定做网络游戏，因为游戏的本质是一种创意，后来者永远都有机会。
周亚辉决定做网游时，国内的相关产业已然战火烧天。霸主盛大余威犹在，腾讯、网易、完美、九城群雄割据。不过，产业革新确实让网游产业出现了一些“空地”：端游逐渐走下坡路，页游的市场越来越大。
周亚辉看中的正是页游市场。2008年8月，他卖掉房子，拿出所有积蓄，又和亲戚借了一笔钱，带着一千万重新创业。
【三】问鼎海外
在阜成门的万通楼里，周亚辉带着几十名员工，正式创立了北京昆仑万维科技股份有限公司。他们先后研发了几款页游产品，效果始终差强人意。最后，周亚辉孤注一掷，以大投入打造一款精雕细作的拳头产品——《三国风云》。
游戏行业的利润很惊人，一款成功的产品往往能让企业一步登天。当年盛大靠《传奇》缔造了一位中国首富，九城代理《魔兽世界》直接跃升行业巨头。《三国风云》的影响力虽然比不了上述两款游戏，但在页游里也属精品。这款游戏，让昆仑万维在行业中有了一席之地。
取得开门红，周亚辉开始布局长远计划。他判断：《三国风云》的成绩虽好，但国内页游市场竞争越来越激烈，不能持续推出重磅产品，成绩难以为继。与其一直赌产品，不如换一个空地更多的市场。于是，他给昆仑万维指明方向：在国内只能活着，去国外才能壮大。
日韩的游戏产业很发达，但周亚辉考察时发现，当地游戏业的创业环境并不好。“国外大部分新创的互联网公司都是直奔伟大目标而去的，网页游戏这样的创业行当很边缘。Google不会做游戏，Facebook也不会做，这就是我们的空地。”他说。2009年，周亚辉将办公地点搬到了位于西直门的枫蓝国际中心，开始着力拓展海外市场。
有市场未必就能获得成功，发现海外游戏机遇的远不止周亚辉一人。多年来，进军海外的国内游戏厂商多入牛毛，其中90%以上铩羽而归。
周亚辉分析、审度前车之鉴，发现最主要原因是国内外派的员工很难把握当地的网游市场文化，做出来的游戏往往带有浓厚的中国情结。而中国的文化输出不强势，当地人对于这些舶来品并不感冒。
有鉴于此，周亚辉决定建立新的团队模式，他聘请当地的游戏设计师和程序人员，涉外团队除了核心高管，其他全是本地员工。遵循这一模式，昆仑万维先后创立了日本、韩国、香港、马来西亚等子公司，推出了《血战》、《圣境传说》等游戏。周亚辉对当地的人才很“大方”，不仅予以高薪，还赋予子公司灵活的分红权利。
绑牢团队的同时，为了提高玩家的粘滞度，昆仑万维又推出了社交语音通讯工具和Brothersoft软件商店，将玩家牢牢绑在昆仑万维的游戏大车上。
一套组合拳之后，昆仑万维的规模迅速发展。2011年，公司的收入超过1亿美元，海外市场的贡献率高达60%。这一年，周亚辉还得到任正非的赏识，从华为处拿到2亿人民币的融资。
此后的时间里，在游戏这条产业链上，周亚辉几乎没有犯过任何错误。在韩国和日本，他们相继成为页游行业的老大；手游行业刚起步时，周亚辉又迅速将人力、财力转移向手游，研发、代理了《时空猎人》、《英雄战魂》等6款热门产品。
2013年，昆仑万维的营收激增至15亿人民币，境外收入比例高达74%。更重要的是，他们培养了一大批核心用户——Brothersoft发展成了全球排名前五的游戏下载平台。
总结这些成就时，周亚辉说：“小时候看《圣斗士星矢》，为了打败对手，他把自己的五感全毁了，只剩下第六感，才打败对手。我很笨，能力又不特别强，所有的精力和时间都花在工作上，才有可能做得成。”他还称自己“就像狗一样盯着每一个目标”。
【四】疯狂的资本市场
但是做大主业后，游戏似乎不再是周亚辉专注的目标。2014年底，他说：我和昆仑万维应该把全世界的产业都看看。
为了获得更多“冲击世界”的筹码，周亚辉决定借助资本市场的力量。2015年1月21日，他将昆仑万维推向了深交所创业板。挂牌当天，昆仑万维发行价20.3元，开盘价24.36元，最终报收于29.23元，全日涨幅43.99%。
而这，只是资本市场对其疯狂追逐的开始。相较同行，昆仑万维上市时的市盈率很低，同时在资本市场看来，昆仑万维和那些主打游戏“概念”的公司不一样，它是第一家通过IPO排队在深交所挂牌、实打实的重量级游戏公司。
在多方面因素的作用下，上市不久后的昆仑万维经历了连续11天的涨停，其股价一度攀升至160元的高点。期间，昆仑万维先后发布了四次股票交易异常波动及风险提示公告，依旧没能“阻止”这一波疯狂势头。
公司的招股书显示，周亚辉和妻子共计持有54.2%的股份，这些股票的市场价值长期保持在200亿人民币以上，周亚辉也因此成了中国40岁以下年轻人中，最富有的人之一。
挂牌日的致辞上，周亚辉首先感谢了母校清华和恩师罗建北的支持，并捐赠给清华一个亿。不久后，昆仑万维又推出了一份986万份的股票期权+限制性股票激励计划。在昆仑万维疯狂涨停和周亚辉“饮水思源”、“重金求才”表现下，媒体对其进行了大肆报道，成功塑造了一位优秀青年企业家代表的形象。
普罗大众刚对这位新晋互联网企业家有所印象，手握重金的周亚辉又开始制造更多新闻，他在世界各地的资本市场上大笔投钱，其表现甚至比昆仑万维的股价还要疯狂。
【五】15个月“花掉”33亿
2014年11月，昆仑万维的上市计划刚刚过了发审会，周亚辉便计划做投资。那时候，他对投资懵懵懂懂，连最基本的常用术语都不知道。和VC们见面时，他对VC蹦出来的英文单词一无所知，经常“弱弱地”问别人“How to spell”，然后偷偷百度一下。
周亚辉的第一笔投资，正是出于VC的介绍。源码资本的曹毅给他介绍了一家名叫趣分期的互联网金融企业，称这家企业的成长非常快，有机会做到50亿美金。
资本世界的“大金额”吓了周亚辉一跳，心想：你丫一上来就几十亿美金往外蹦（演讲时原话）。不过，他还是马上回应道：可以多投吗？我们投1200万美金。
整个过程看似草率，但周亚辉并非鲁莽之人。达成口头协议后，他立马深入了解这家公司和团队，认为对方确实很有潜力。不久后，他又将投资金额增加到7500万美元，占得23.85%的股份。当时，周亚辉的想法是：就算这个公司的团队不行了，我接手去做，这么大的行业我怎么也能折腾个30亿美金的公司出来。
趣分期一役后，“入门”的周亚辉一发不可收拾，此后的时间里，昆仑万维几乎每隔一段时间便抛出一笔重磅投资，一直延续至今。
华商韬略|华商名人堂（微信公众号：hstl8888）据昆仑万维的公告和相关信息，统计了周亚辉的主要投资项目，包括：
除这些项目外，周亚辉还以个人名义向社交K歌APP“唱吧”投了1亿人民币左右的资金，并投资了农产品B2B平台“一亩田”。
在过去的15个月里，他和昆仑万维在投资领域“花掉”了33亿人民币，平均每个月至少有一单重磅交易。
和游戏的海外战略类似的是，周亚辉非常青睐国际投资项目，且每次都是大手笔。其所投项目中，Lend Invest是欧洲最大的房地产借贷平台之一，Grindr是全球最大的同性APP交友软件，Opera则是全球领先、最早在手机平台开发浏览器的公司之一。
不过，作为A股资本运作最频繁的公司，昆仑万维虽然制造新闻的能力十足，但收获的并非都是掌声。舆论质疑他们的大部分投资项目，一和游戏这一核心产业没有关联，是“乱投资”，二是跟风的痕迹太明显，什么产业火了马上跟投。更有分析认为，昆仑万维接连不断的投资计划，是为了“稳住”资本市场对于企业的信心。
昆仑万维和一些投资分析师曾试图“解释”投资项目与游戏的关联性，比如投资Grindr可以掌控更多客户与核心数据，为游戏设计提供支撑；公司的游戏用户群体大部分是学生和白领，他们具有互联网消费和理财的意愿，客户转化率高……
这样的解释显然有些牵强，因为这类“闭环”的实现难度过高。那么，周亚辉持续出手的背后，是如昆仑万维所言般“追求构筑国际互联网大平台”，还是单纯的财务投资？
【六】盛大还是腾讯？
华商韬略|华商名人堂(微信公众号：hstl8888)认为，昆仑万维部分项目的目的很简单：相较国内相关企业的估值，其投资的项目估值很低。比如，Opera的收购价是12亿美元，阿里巴巴收购UC时的估值则高达43.5亿美元；昆仑万维以9300万美元收购Grindr60%的股份，而国内同类型APP“Blued”，2014年底的估值便攀升至3亿美元。
在当前国内资本过热的环境下，周亚辉走出去、以“低价”收购同类型企业，显然是“捡了便宜”。更何况，他还有机会分享Opera深入拓展手机浏览器产业、以及同性恋经济升温的市场利润（
点击阅读《中国真有7000万同性恋？同性恋经济真是门大生意？》
）。
至于跟风，周亚辉觉得这并不是一个问题。他很认同雷军的投资价值观：在风口上，“猪都能飞”。投资互联网金融、人工智能和VR虚拟现实，都是基于这一投资逻辑。
但问题是，在接连不断的财务性投资中，昆仑万维是否已经脱离了游戏这一轨道，转型成为投资企业？
实际上，周亚辉现在的路径很像前辈陈天桥：同样年轻，同样靠游戏发家，同样在企业上市后大手笔投资……不同的是，陈天桥当年的布局围绕“网络迪斯尼”这一宏图，有着清晰的计划，但该计划最终失败，盛大转型成了投资集团（
点击阅读《帝国败局：一代首富，因何退隐江湖？》
)；而周亚辉的投资则更显无序，其前景也无法判断。
值得注意的是，盛大退出互联网江湖的主要原因是其核心游戏产业没落，业界担心失去专注度的昆仑万维会步此后尘——登陆资本市场后，昆仑万维游戏业务的发展势头明显放缓，甚至一度出现了利润同比下滑的情况。
周亚辉认为这样的比较没有意义。他称大部分投资行为与集团的新战略息息相关，而且自己也不适合做投资家，因为他“更喜欢参与管理，爱对项目做建议，创业者不会喜欢这样的投资人”。
周亚辉所谓的新战略，包含5大板块：工具软件、社交平台、游戏、互联网金融、视频娱乐。按其构想，昆仑万维将在2016年围绕这5大板块，初步打造国际级的互联网生态，而企业的最终目标，是成为全球领先的互联网品牌。
这一战略本质上和BAT的布局没有区别，只是当前的规模上小了许多。周亚辉的雄心或许是将BAT的布局复制到国际版图，他一直视腾讯为“老师”，早在2012年便放言要做国际“小腾讯”，当时他对标的是腾讯的游戏产业，如今则试图仿效全局。
但是，这样的宏图于BAT理所应当，放置昆仑万维却有点奇怪。BAT之所以是BAT，是因为其核心产业。百度的搜索、腾讯的社交、阿里的电商，对应数以亿计的核心用户，这些核心产业，是其横冲直撞的根基。相较之下，昆仑万维的“核”——游戏产业，不仅规模小，也很难作为主体承载如此大的平台。
周亚辉或许对这样的观点不屑一顾。他说：“别人觉得我们投资乱，是因为看不懂。我觉得一点都不乱，收放自如。”
让人“看不懂”的周亚辉，能带领昆仑万维，在资本的狂飙突进间，成长为“弱核版”、国际级的腾讯吗？■
本文作者：华商韬略 | 华商名人堂 陈光
版权声明：版权归华商韬略所有，禁止私自转载，如需转载，请联系华商韬略微信公众号获得授权。
添加微信：hstl8888 ←长按可复制